那时,侯府遭难,被人构陷,她在夫家本就不好过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母亲费尽心力前来看她一眼,她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自己过得挺好的话来,母女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垂泪。

再过后不久,安远侯的罪名板上钉钉,父母离世的消息通过得宠妾室的口传到她耳里,那妾室甚至没有兴趣亲自动手害她这个名义上的夫人。她被夫君抛弃在一处阴冷的小屋里,郁郁而终。

那现在又是什么呢?是她梦回当年,抑或是上天怜惜,再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容泠睁开眼,入目的是她记忆中的床帘,她猛地坐起身,才发觉泪水落在了唇边,咸咸的,涩涩的。

“哎呀,小姐您可算醒来了,快起来洗漱吧,有客人来了。”青桃掀帘走进内室,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长裙,声音活泼利落,整个人都带着几分春意盎然的生机。

“这懒丫头。”侯夫人也走进了内室,容泠怔怔地看着她,眼角一酸,眼泪又止不住了。

侯夫人年过四十,却显得年轻得很,除了眼角的笑纹,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她这四十余年一直被捧在心上,父母、夫君都宠着她,让她得以像一个天真的小姑娘,眼里没有一点世俗的暮气。

容泠看着依旧年轻动人的母亲,心里的酸楚都涌了上来,她慌忙地擦了擦眼泪,哽咽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泠儿?做噩梦了?”侯夫人一惊,连忙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轻轻地为她拭着眼泪。

“是,做了一场噩梦。”容泠伸手抱住母亲,真实的触感让她紧绷的内心松了一口气,前世的种种悲痛实在是太过于刻骨铭心,但她如今靠在母亲怀里,一切都尚未发生,那些便都只像是一场真实的噩梦,警醒着她,却不能困住她。

“都快要成亲了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姑娘似的?”母亲嗔怪道,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女儿受惊的心灵。

“成亲?”容泠一惊,手指紧紧地攥着被褥。

“前些日子不是与你说了?赵家的公子前来求亲,那人家世不错,人又是上进的,虽说对你而言是有些低嫁了,但日后也说不准。何况采选在即,也没工夫再挑挑拣拣了,委屈你了。”侯夫人看着女儿出尘的模样,都有些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只是实在是拖不了了,总比入宫强些。

容泠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那赵家的公子便是前世向她求亲的那人,她本以为,赵家公子温润如玉,是个专情的人,也曾想过自己会像母亲一样,遇到一个独宠她,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可惜,少女情怀都成了一场易碎的梦,那人娶了她,却连新婚之夜都不曾看她一眼,转眼便迎了一个风尘女子入门,婆婆刁难她,她默默受了,夫君对她弃之如敝履,她只想偏安一隅,碌碌此生。

前世的她不争不抢,像一个不起眼的花瓶,默默地在墙角落灰。然而侯府遭了难,她连留在墙角的资格都没有了,被丢去了庄子上的一间小屋,阴嗖嗖的,郁郁终生。

那人的确是个专情的少年郎,可惜专情的不是自己,那又为何要娶自己过门?容泠实在是恨。

“母亲,我…我不愿嫁他。”容泠收回思绪,开口。

“怎么突然不愿嫁了?这门亲事是委屈了你,可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呀。都怪母亲舍不得你出嫁,想要多留你几年,这、这……”侯夫人愧疚地看着她,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呢?

“母亲,我想要入宫。”

容泠冷静下来,这一世,她定是不要再嫁给那个负心人,往后侯府遭人构陷,嫁给旁的什么人也都于事无补。

既然如此,嫁谁不是嫁?不如入宫闯一闯,浪一浪,也算潇洒走一回。

容泠知道,如今的皇帝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登上了皇位后雷厉风行地收揽了权势,让妄图操纵朝政的太后一党缩回了伸出来的爪牙,但这何尝又不是她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