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穿着甲胄的骑兵勾住北洛的肩,北地特有的豪放亲昵:“兄弟们可都等着你一起喝酒。”

北洛笑着应声,被勾住脖子也不挣扎,且由他去了。

这些今日还和他勾肩搭背的兵卒早先可对他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校尉并不买账,直到北洛拎着剑去了校场,极自负地对他们做了个一起上的挑衅手势,然后这么用一把未出鞘的剑,把上百号上马杀过胡人的汉子全打到躺在地上哀嚎。这还不算,随后北洛请了他们每人一壶酒,酒不是好酒,西北最烈最糙的烧刀子,但足够合这些人的胃口。一壶酒下去,人人对北洛亲敬有加,从此称兄道弟,心甘情愿地跟在北洛身后巡视边庭。

手下的骑兵好收拾,碎叶城的将军府可没这么好糊弄。

早在北洛初来碎叶城,进府报道的时候就被有意晾了大半天,期间将军府并无多少闲人进出,但将军始终称忙不见。北洛心里清楚,这个将军是不满他一个空降来此还能分走兵权的校尉,但他拿的是都护府亲自审批的诰书,将军一时也弄不清楚他背后究竟是哪家门庭,于是才如此试探。若此人背景不够深厚,这个试探就会变成一个下马威。

终于到将军同意见他的时候,甚至连前来通报的小厮都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仿佛北洛的职位不是手下会有几百号人马的校尉,而是连他一个茶房小厮都不如的奴仆。

忍不忍?北洛低头状似恭敬,却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翘起唇角,他知道玄戈是什么意思,如果受不了这个气,就回天鹿城。

玄戈忘了一件事,他是在民间长大的。尽管在天鹿城当了两年高高在上的皇室宗亲,骨子里亲近的,到底还是市井呛人的烟火气。高门大户的底蕴固然深不可测,市井小民亦有其不可示人的生存之道。前者未必比后者高雅,而后者也未必较前者卑劣。

幸而将军府除了偶尔在态度和言辞上给北洛找不快外并无太多的动作,这里是边陲重地,防御西胡才是要事,将军府也拎得清孰轻孰重,轮到北洛带队巡视边庭时,该给的装备粮草从未短缺过,北洛也相信,若真遇到战事,需要将军手下的人先死,那个将军绝对不会先把他北洛的人推上去送死。

仅是知道这一点,就足够北洛把之前所有的不快都忍下来了。否则,说不得北洛要拔剑去将军府,亲自和那个将军讲讲“道理”。

这几日轮到北洛和手下的人休假,大字不识的兵卒休假后就这么两个去处:妓院、酒肆。

北洛从不跟他们去妓院胡闹,为此起先还有人当面骂他装腔作势,直到北洛某日极诚恳地说是因为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等他回去。一个人的眼神是很难撒谎的,瞧着北洛眼中藏不住的柔情,再加上北洛再三保证他那个媳妇是地上仅有、天下无双的聪慧美貌,那些骂声很快就变成酸溜溜的艳羡声。

从此之后,那些兵卒就更喜欢去酒肆胡闹,因为北洛对喝酒一向来者不拒。

那个休假也不卸甲的骑卒勾着北洛来到酒肆,见他来了,场间气氛陡然热烈不少。一个脸上梗着刀疤的人拍着北洛的肩,笑问道:“亮哥,你听说了武榜的事情吗?”

北洛茫然摇头,这是座极其封闭的军城,若无外界的消息来源,简直如瞎子般不知世事。

其余人显然都已得知消息,各个面色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