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夜晚寻人太过劳累,丁灵琳只咕哝了句呓语,在叶开怀里舒服地翻个身,连眼皮都没动。叶开见状,索性也不叫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树下靠着继续睡,自己则抽身出来,带着路小佳和白兔走开几步。

“你们从悬崖坠下之后落到了哪里?”叶开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良久,奇怪地问,“我们找遍了崖底,都没有你们的踪迹。”

路小佳牵起白兔的手,笑着回答:“托你姐姐的福,掉到一半的时候,找地方歇了个脚,天亮才掉完这剩下的一半,你们在底下当然找不到。”

他把这一夜发生的事拣能说的说了,听得叶开连连称奇,又想起什么,轻声道:“你们从那个方向过来,可看到丁灵中了?”

“半道上碰见,他说有事先回去了。”路小佳向四周看了看,“花伯母呢,也回去了?”

叶开道:“我娘看见马空群的尸体之后,情绪就不太稳,一个人往北去了,也不准我们跟着。”

路小佳略略思索,道:“我去瞧瞧。”

许多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不愿意见到熟人,反倒是对着陌生人,还能放开一点。他和花白凤正式相识统共不到一天,是最合适的人选。临走时,他回头朝叶开看了看,那意思是:陪你姐好好说说话。

叶开回给他一个明了的眼神。

花白凤并没有走得很远。头天晚上刚下过雨,山路泥土未干,路小佳沿着她留下的足印,很快就在一座湖边找到了她。湖边一棵柳树,招展着青葱的枝,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就靠在树下。

路小佳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一路过去,穿出树丛,走到她右侧不远的地方,留意看了眼,见她沉静凝立,神情隐忍,脸颊上犹有点尚未风干的水痕。

花白凤不说话,于是他也不说话。湖边没什么景致,除去花白凤背靠的柳树,只有几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他也不在意,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石头上能开出花来。

静默许久,花白凤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来了半日,就为了陪我看风景么?”

路小佳摇头道:“花伯母大仇得报,心中必是百感交集。若想一吐为快,我自然洗耳恭听;若不欲与外人言,我就陪您看看风景,那也无妨。”

花白凤心头瞬间涌上难以名状的酸涩,吐出一口气,抬起眼来望着对面的少年,声音又沉又哑:“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我原以为我会高兴,可真看到马空群的尸首,反而高兴不起来。过去的二十年,我一心只扑在这件事上,现在仇人已死,天地苍茫,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花伯母被这桩血海深仇束缚了二十年,如今锁枷尽去,一时不适应也属正常。”路小佳道,“但过往终究只能是过往,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花白凤道:“这些年来,我受的苦,都是我心甘情愿,只是苦了红雪那孩子——他本该有个安稳人生。”

路小佳说:“这世间有太多的阴差阳错,非人力可以左右,花伯母不必自责。傅红雪是聪明人,这点道理自然明白,不会怪您。不过,您若真想稍作补偿,眼下还真有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