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显然没有意识到神宫寺泉的腹诽,把手里从某个角落捡来的伞忽快忽慢地转出了一片残影:“那条龙,中也已经杀过一次了,能杀它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连真身都不怕,又何必去担忧这个恶臭的残骸呢?”

他慢悠悠地说着。

神宫寺泉皱眉:“杀过一次了?”

深蓝的伞面骤然停止旋转,鸢紫色的眼睛映照出银白的巨龙在半空中被禁锢住的模样,脸上神情还是温柔的不可思议:“是啊。”

“在你离去后不久,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条龙也出现过,被中也干掉了——啊啊啊好可惜当时没有看见啊,真是做梦都想看一次现场版呢。所以我说,这里就像是一个由很多故事片段拼凑起来的拙劣现实,我们的回忆,还有那些虚构的生物和故事在这里轮番上演,让我们不得不一路逃命,把这个废弃医院缝合成一个四不像的鬼怪故事基地。”

太宰的语调平滑如丝绸,神宫寺泉一瞬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抓到的思维片段又在指缝里蜿蜒滑走,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残影。

虚构故事?

逃命?

他短暂地出了会儿神,在半空翻滚的银白长龙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啸,中原中也手里拎着那栋被活生生拔起来的大楼,凌空坠下,大楼底部瞬间覆盖了龙身,一星银白的尾巴在残破的楼宇下一闪而过,没等它发力振翅飞起,就被施加在身上的巨大重量往下疯狂按去。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大楼撞击地面的冲击波在地上震荡出一圈冲击波,连着狂风瞬间将神宫寺泉撞出了几米远,鹤丸伸手去捞他,只来得及抓住神宫寺泉的手腕,两个人就被一同卷了出去。

太宰举着那把伞,不知道是找的角度好还是怎么回事,竟然稳稳当当地顶着风站立在原地,看着那条龙被大楼压在下面,一边发出不甘的咆哮,一边被大楼自身的重量往下沉沉碾压。

站在楼顶的中原中也双手按着楼面,仰头发出疯狂的笑声,笼罩着身体的暗红色力场随着他的心意包裹住整栋大楼,被改变了法则的重力以不容置疑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带着大楼往下沉去。

战斗着的青年像是天际最轻盈的飞鸟,周身挟裹着大火和煌煌烈焰,他伴随着洪钟一样的龙吟和刺破空气地尖利风鸣从天上坠落下来,如同君王宣告自己的降临,阴沉的天色下鲜亮的橘红像是在燃烧,和他身上那些暗红地血迹一起,发光的灵魂几乎要让沉溺在其中的太宰治窒息。

他透过这个熟悉的不得了的身影看见了云层翻涌倾倒而下的模样,那头飞扬的橘色发丝烧灼着他的喉咙,从脖颈一路向下烫去,比任何事物都要灼热滚烫,燃烧着,沸腾着,嘶叫着,把溺死在阴暗的泥沼里的灵魂拉扯出来揉捏成碎片,令内脏化作高温沸滚的血水,连空气都在这样的灼热里蒸发殆尽。

草地翻卷沉没,水泥碎裂崩塌,残破而尚且保留着宏伟外观的楼宇像是被沼泽所吸附,将龙死死抵在下方,然后向下沉没。

细细密密的喀啦声如夏日的暴雨一样响起,这是大楼外的墙体不堪重力碾压而不断崩毁的声音,金属的窗棂和门框被挤压变形,一楼的窗户已经完全沉没进地下看不见了,随即是二楼、三楼……

地面发出了隐隐的震颤,大地在艰难地接受这不属于自我的外来物,那被生生压进地下的生物似乎还在不甘地挣扎着,带动地面上的楼层都在战栗。

不过大楼的下沉并不因它的意志而转移,中原中也的眼角淌下两道鲜红的泪痕,他还在毫无觉察地大笑,将大楼往下碾压,直到六层楼高的建筑彻底消失在地面上,他才扬起脸,和处于一个水平线上的太宰对视。

地下的震颤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