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惺惺地奉承了句:“裴侍官可真孝顺。”
裴宁辞听到“孝顺”二字,却只觉有些讽刺。
毕竟他入宫前,爹爹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稳重、要断情、一定要当上那万人之上的大祭司,甚至还让他改了姓,意味着从此便和祖宗断了联系。
侍神官们是从不同的街坊里挑出来的,祭司选拔对天下人而言都是密辛,唯有侍神官的爹娘是为数不多拥有知情权的人。
在点头之前,裴宁辞的爹娘分明知道与他一同被送入宫的孩子有那么多人。
可祭司之位只有一个。
剩下的孩子们会去哪儿呢?他们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那可是滔天的富贵啊,万一裴宁辞博上了呢?
这是个很划算的赌局,赌注是受天下人敬仰的祭司之位,和裴宁辞的性命。
所谓侍神官,不过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一批孩子:被爹娘用来换了名声和街坊邻居的艳羡,在扭曲又自相残杀的环境里长大,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同伴死去。
再为了那活命的机会、那大祭司之位,拼个头破血流。
裴宁辞并不觉得他的爹娘做了什么最无可恕的事情,毕竟用一个贱籍出生的孩子去博一个名声,其实在他眼里是很理性的选择。
他能理解他们,现实中的裴宁辞后来也如他们所愿成了完美寡情的大祭司。
只是究竟是他抛弃了这个家,还是这个家抛弃了他?
爹娘从未联系过他一次,若说裴宁辞对这个家为数不多的眷顾,那便是他的幼弟许钰林了。
遍体鳞伤地登上那祭司之位后,裴宁辞也曾着人去打探过家中的消息,然后惊讶地发现娘亲早已病死、爹爹居然欠了一屁股的赌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