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窥魔马，不敢过茫关。

可英雄迟暮，又何如将军垂朽近龙钟？

他的身边，坐的是他的重要助手钱粮官谭叡。谭叡位居茫关大军钱粮官，负责搜索、征集粮秣、给养、军饷征收、调配、发放等工作。

此时已近未时，帐外的太阳正炽烈燃烧着光辉，洒落下点点碎金。

哥舒老帅舒展了一下筋骨：“看来，再怎么算，粮草也仅供大军十五日了。”

谭叡点头道：“老帅，情况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更糟。因为这是昨日傍晚送过来的各营粮草报表，今天的大军依然在消耗中。”

无论是第一先锋商明悟，还是第二先锋长孙龙晴，包括降魔军诸将，只怕都万万想不到：哥舒老帅这时盘算的居然不是拒敌之策，而是粮草账目！

只听他对谭叡道：“老谭，你就跟我直说。我们现有的粮草倾量供应，到底还能支撑多少日子。”

谭叡静静道：“最多三天。”

哥舒翰北的眉毛不由皱得更紧了。他沉默了下，郁郁地道：“怎的那么少？”

只听谭叡继续道：“这粮草本身是够的。但是，大军出关一个月，高公公每日克扣的粮草众多。”

哥舒老帅愣了愣，一挥手道：“停！打住。”

谭叡是个儒将，也是降魔军的参谋。为了三万将士的性命，他也豁出去继续道：“老帅！高公公克扣的粮草大部分还未有机会出手，此刻就在他的营帐之内。”

哥舒翰北已走到案边，忽然猛地用力一拍大案：“够了，老谭！你可别说了。”

谭叡的脸色开始逐渐愠怒：“监军克扣粮饷是惯例；要在平时也还就罢了。但这一次，那么重要的一场战役，居然还——”

哥舒翰北叹了口气：“他们，也一样有他们的烦恼，毕竟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要打点。而茫关的达官显贵们，毕竟也有不少是靠着军中的供应活着的。”

谭叡的脸色逐渐开始不安：“老帅，下令撤军吧。哪怕我们现在撤军，至少这些精锐还能完整带回——不，不对，这里距离茫关路途遥远，就算现在撤回，大军回茫关也需一个月。而这一路上，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恐怕——。”

这位军需官的口吻里大半是一种绝望与无奈，而哥舒翰北的脸上忧色不由更重。

哥舒翰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如果杀了高公公，夺他克扣的粮草，大军还能支撑多久？”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肃杀。这句话一出，杨延风才重新见到哥舒老帅那龙钟外表下的杀伐之气——哥舒翰北为了大局，一向不肯动他。如今，为了三万将士的生死，哪怕得罪帝都留在军中的诸多掣肘势力，他也在所不惜。

谭叡望着哥舒翰北的眼神很是难过：（一代军神，却不得不终日把精神纠缠在这样的粮草杂务中，真可谓是一种悲哀吧？）

只听哥舒翰北接着道：“你就直说吧，老谭。杀了高公公，大军还能维持多久。”

谭叡顿了下，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精光：“没说的，只要能得到高公公的粮草，大军可以支撑三十日。少了一天，请斩我头。”

哥舒翰北点点头，望着杨延风不语，似是在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没？）

杨延风得到授意，忽然单膝跪地回禀道：“延风明白！”

只听哥舒翰北满是倦意的声音道：“做的干净些，不要留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