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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衡玉的名声早已荡然无存, 若是他听从陛下的差遣去与世家们作对, 便愈发不可能寻到合适的贵女做继室。

所以齐老太太迫切着想让齐衡玉即刻定下婚事来, 不拘是何等出身的世家贵女, 只要品性和顺,有副好生养的身子即可。

“衡玉。祖母知晓你疼爱婉竹,她也为你诞育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来不论你是要抬她为贵妾也好,还是多在她名下添些私产也罢,都是能护住她们母子的法子,为何非要扶正?本朝至今便没有把妾室扶正的先例过,你为何非要置我们齐国公府于风口浪尖之地?”

齐老太太褪下了怒意织成的外衣,改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语调,无奈地劝哄着齐衡玉。

“你爹爹不争气,一味地只知风花雪月,将来咱们齐国公府的前景便都捏在了你手里,纵然你要做佞臣,你要与满京城的世家为敌,可却不能全然不顾自己的名声。祖母希望你能娶到个合心合意的妻子,将来延绵子嗣,壮大我们齐国公府的香火。”

齐老太太自出生起便不曾这般低声下气地与人说过话,如今她这个高高在上的长辈向齐衡玉低了头,代表的不仅是齐国公府内权利的交迭更换,更是将眼下齐国公府的困窘之境缓缓地展露了出来。

齐衡玉翅膀渐硬,他一意孤行要做的事,即便是齐老太太也不好冷声驳斥,只能婉言劝解他,企盼他能回心转意。

可偏偏齐衡玉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既掏心掏肺地爱恋着婉竹,便恨不得把天边的那一轮明月摘下来赠予她才是——又何况是齐国公世子夫人一位。

“祖母明鉴。孙儿是真心喜爱婉竹,与从前去辽恩公府求娶杜氏不同,只要有她伴在孙儿左右,孙儿便觉得由内而外的安心。若是有一日见不到她,孙儿便觉得肝肠寸断,连差事也做不好。孙儿从没有这般爱过一个人,纵然她出身低微、怀着目的接近孙儿,可孙儿还是无可自拔地被她吸引、为她着迷。求祖母垂怜,不要让孙儿再做半辈子的孤家寡人。弱水三千,孙儿只要婉竹一人。”

说着,齐衡玉便挺直了脊背,在齐老太太跟前跪得愈发笔挺,言辞掷地有声,仿佛这番话已萦绕在他心口许久许久,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齐衡玉是何等骄傲的人,这也是他头一回在齐老太太跟前诉诸心肠般哀求着做一回自己的主。

齐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嫡孙,既不想为了婉竹的事与孙儿之间生了嫌隙,又实在不愿意这般痛快地应下扶正婉竹一事。

她只能盼着齐衡玉冷静下来后能改变主意。

所以她便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角,对齐衡玉说:“这不是小事。若是一个不巧,咱们齐国公府百年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你让祖母好好想想。”

这话婉转有成事的可能性,齐衡玉听后也朝着齐老太太磕了个头,只道:“孙儿多谢祖母大恩。”

齐老太太不欲再与齐衡玉多言,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婉竹安心在莲心院养身子,一月之后鲁太医来为她复诊,言明她可以下地走路散心后,李氏才派人把如净抱回了莲心院。

这还是两月以外婉竹第一次见到自己挣命般生下来的孩儿,母性的本能让她在触及如净素白的脸蛋时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关嬷嬷等人也在一旁偷偷抹眼泪,一想到婉竹生产时九死一生的险境,谁人不打从心底里害怕?

幸而世子爷疼人,决意不再让姨娘受生产的苦楚,有如清和如净承欢姨娘膝下,即便是将来有一日姨娘年老色衰、失了世子爷的宠爱,也不怕会落得个无人倚靠的结局。

抱过如净之后,婉竹便细细地问起伺候如净的奶娘们,问她们如净平日里的状况。奶娘们一五一十地答了,等她们接过了关嬷嬷递来的厚银之后,其中一个姓朱的嬷嬷还机灵地对婉竹说:“老太太身边的秦嬷嬷日日来问二少爷的状况,三五日便要耳提面命地训诫奴婢们一通,奴婢们更是不敢懈怠。”

这话一出,婉竹嘴角的笑意也是一僵,她凝眸打量了这几个奶娘一眼,而后便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道:“我知晓你们的辛苦,都有赏。”

她出手阔绰,一赏赐便是一支分量极重的金钗和几匹上好的绸缎,哄得奶娘们眉开眼笑,不住地跪地磕头谢过婉竹的赏赐。

打发走了奶娘后,如净自在摇床里安睡,婉竹抱着如清坐在罗汉榻上玩九连环,如清慵懒地依偎在娘亲的怀中,乖巧地一声不吭。

而关嬷嬷替婉竹端来了滋补身子的汤药后,瞧了眼婉竹不算舒朗的面色,便问:“姨娘可是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