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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齐老太太身边的朱紫出嫁,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面。

眼瞧着婉竹对贴身伺候的丫鬟如此厚待,旁的院子里的丫鬟心中难免也有几分艳羡,而尚未定下归宿的芦秀、碧珠、碧荷等人更是莽足了劲伺候婉竹。

齐衡玉也听闻了些风声,他料理完外头的事务后,罩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披风,扬扬飒飒地走了过来。

一进正屋,他便笑着揶揄婉竹道:“听说咱们齐国公府里出了个侯恂1。”

婉竹听得他的说笑声后,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计,佯怒般瞪了齐衡玉一眼,只说:“爷就会拿我寻开心。”

齐衡玉连忙向婉竹解释侯恂是何许人也,他原是想引据典义地夸赞婉竹一番,转眼想到婉竹并不精通于古籍经义,霎时便掠过这话头道:“方才我去母亲院子里请安,她与我说满府的下人们都在议论你的碧桐院,我本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谁曾想竟是为了容碧和碧白出嫁一事。”

有人艳羡、有人眼红。闲言碎语总是不绝于耳。

齐国公府是传承百年的世家豪族没有错,因府里的主子都爱惜颜面,本也不会肆意打骂手底下的丫鬟和婆子,可即便再体恤下人,却也不会和婉竹一样掏心掏肺珍视自己身边的丫鬟。

齐衡玉明白,这是婉竹并不把丫鬟们当成低人一等的下人的缘故。

单说为容碧和碧白谋划婚事一事,婉竹也在背地里与齐衡玉商议过好几回,总是要确保静双和落英会在婚后妥善珍爱容、碧两个丫鬟,才肯松口把她们嫁出去。

齐衡玉既欣慰于婉竹的仁善,又生怕她手底下的丫鬟们会被她宠的肆无忌惮,乃至于奴大欺主。

是以他便亲自解下了披风,一径坐到了罗汉榻上,一双冷厉的眸子扫过屋内所有伺候着的丫鬟们,并道:“姨娘待你们好,你们也要警醒着些当差,可不许辜负了她对你们的一片真心。”

一番敲打让容碧等人悻悻然地跪倒在了地上,内寝摇床里正在玩着拨浪鼓的如清也转起了圆滚滚的大眼睛,朝着齐衡玉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

婉竹剜一眼齐衡玉,又让唐嬷嬷把如清从摇床里抱了起来,并颇为幽怨地说道:“如清也不知是像谁,一见丫鬟们跪倒一片便高兴的不得了。”

为此,她还狠下心数落过如清几遭,可偏偏她这女儿生了副七窍玲珑的心肠,每回她板下脸时,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哭的婉竹心肠绵软一片。

如今她还未满一周岁,混世魔王的性子已渐渐地显露出来。

婉竹忧愁不已,私底下与关嬷嬷商论了几回,只道:“如清本就是庶女,若是性子再刁蛮任性几分,将来只怕不好寻亲事。”

关嬷嬷却满不在意地一笑:“姨娘快别这般操心了,且不说咱们小姐年岁尚小,性子如何还瞧不出来。单说她是世子爷头一个女儿,这婚事便不会差。”

今日婉竹又不可自抑地流露出几分慈母的愁心来,可齐衡玉却浑不在意地说:“她是你我的掌上明珠,将来只有人来捧着她的道理,即便她性子跳脱几分,也无伤大雅。”

齐衡玉只有如清这一个女儿,自然视她如珠如宝,在她尚未满周岁的时候,便已经与康平王说好了儿女亲事。

婉竹也知齐衡玉有这样的打算,康平王的独子自是金尊玉贵的人物,若论身份地位她再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怕康平王妃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孩子还小呢。总要等她及笄之后,让她自己点头才是。”婉竹如此说着,齐衡玉也欣然应允下来。

夜幕渐深,两人闲话一阵后也上榻安歇,临睡前齐衡玉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杜丹萝,并道:“她这两日一直住在公主府。我打发人去请了她三回,她都不肯回来。”

和离一事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辽恩公府树倒猢狲散,再没有人能做杜丹萝的倚仗。

齐衡玉连一日都不想再拖延下去,为了让杜丹萝松口应下和离一事,甚至不惜开出了丰厚的条件,用于遣散和离的这些银子,定能保下杜丹萝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只是他开出的条件越诱人,杜丹萝的心就愈发苦涩。

她娘家遭劫,身为夫君的齐衡玉不但没有相帮,反而还在她最脆弱、最艰难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提出了要与她和离。

她躲去公主府一是为了劝解疯魔了般的杜凤鸣,二也是为了避一避齐衡玉和离的迫求。

寂寂深夜里,杜丹萝苍白着脸陪坐在莲花纹样的贵妃榻里,身旁的段嬷嬷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觑见她冷凝中染着忧愁的面容,便道:“世子爷已被夫人您劝下来了,陛下也松了口,总算是许了国公爷的尸首扶棺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