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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邹氏到女儿苏蕙闺房与她闲话,先说陈留蔡氏来求亲的事,苏蕙手拈裙带,俯首无语,邹氏道:“陈留蔡氏乃汉魏名门、冠缨世家,而且求婚的是蔡氏宗主的嫡子,为娘以为是好姻缘,若兰你意下如何?”

苏蕙不语,半晌轻声问:“未知子弟如何?”

邹氏一笑,说道:“蔡氏是大家族,诗礼传家,嫡系子弟哪里会差呢,你爹爹说前两年曾见过那个蔡焘,那时才十五、六岁,就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了。”

苏蕙微微一叹,心道:“只好这样了,女孩儿家还能自择夫婿吗?像吴郡陆葳蕤那样坚贞苦恋的,也要有值得付出之人——”

想着陆葳蕤苦恋而终成眷属的男子正是自己芳心暗系之人,苏蕙心下黯然,她见过那个男子,念念不忘,可那个男子却是连见都没见过她呢,在那男子心里不会有她的半点影子,唉,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啊!

邹氏见女儿低头无语,就以为是允了蔡氏的求亲了,很是欢喜,说道:“有一荒唐事,汝兄利欲熏心,竟想把你许给他人做妾——”

苏蕙猛地抬起头,问:“是谁?”

邹氏看着女儿的脸色,徐徐道:“便是来过咱们坞堡的那位陈使君。”

苏蕙一颗心剧烈跳荡,霎时间连耳根都红了,说出来的却是这样四个字:“欺人太甚!”

邹氏见女儿反应激烈,担心女儿怪罪其兄,赶紧道:“汝兄亦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我苏氏虽是庶族,但也决没有把女儿给人作妾的道理,好了,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汝兄和陈使君一行就到了,这次就把你与蔡氏的婚姻定下。”

苏蕙很想问问是不是陈操之向阿兄提出想纳她为妾,嘴唇动了动,问不出口,送了母亲回出去回到房中对着铜雀灯发怔,陈操之又没见过她,只见过她织的锦绣回文诗,怎么可能就要求她为妾!而且即便是陈操之开口求的,她难道就会心软答应?

苏蕙摇了摇头,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要给人做妾,陈操之再优秀她也不愿意在陆、谢二女面前卑躬屈膝、谄笑承欢,嗯,就是这样,她的心意很坚定,可是,可是为什么又觉得这么难过?

小案上一方尚未织成的锦绣回文诗在灯光下泛着鲜艳色泽,等待着主人穿针引线完成它,苏蕙对织锦和回文诗有着与生俱来的喜爱和天赋,但这一刻,她觉得索然无味,她动手拆掉那个细竹架,那方绷紧的尚未织好的锦锻顿时松萎下来,好似一片落叶——

欲织回文诗,恨无知音赏。

……

五月十二日午前,陈操之一行赶到平舆苏家堡,苏道质迎出数里,与陈操之寒暄毕,即悄声问苏骐是否对陈使君提起苏蕙为妾的事,苏骐以为父亲苏道质已经说服了母亲邹氏和妹子苏蕙,是以这般迫不及待提起此事,赶紧道:“待入堡坐定,儿便向陈使君道明,爹爹不需心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