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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满道:“我儿陈昌已经督促典计重新造册了。”又搔着白发叹气道:“操之还想着娶陆氏女郎,这都成仇家了,还如何联姻啊!”

丁幼微关心小郎前程,这时也在有序堂,闻言道:“会稽陆郡丞是陆小娘子的从兄,并非嫡亲,陆使君和陆夫人都是极赏识操之的。”

陈满道:“操之侄儿人品才学实在是无可挑剔,只是心气实在太高,要娶陆氏女郎,眼看过完年都二十岁了,却还未能成婚,操之不急,我这个做伯父的都急——”

丁幼微看了谢道韫一眼,对陈满道:“六伯父,先不说这些吧,目下最重要的是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陈咸问谢道韫:“祝公子,我陈氏还应采取哪些对策?”

谢道韫道:“那几个山阴人应该就是贺氏派来的,而且还对钱唐颇为熟悉,明日让衙役胥吏寻访本县大小客栈酒肆,看那几个山阴人除了访察陈氏佃户外,还与谁来往密切。”又对陈咸、陈满道:“陈氏仁义乐善,但难保手下的管事、典计、荫户没有狐假虎威作出欺上凌下之事,明日上午请两位伯父召集他们来问话,若有,还可尽早弥补。”

陈咸郑重点头。

因为西楼现在只有丁幼微孤儿寡母在,谢道韫自不便住在西楼,虽然丁幼微知道这个祝郎君其实是个女子,还是让来福将祝郎君主仆十人安排在方形坞堡居住,那方形坞堡被族长陈咸命名为“来仪楼”——

陈家坞的人都知道,方形坞堡“来仪楼”其实是为操之小郎君迎娶陆氏女郎而建的,陆氏嫁女,婢仆不会少于百人,原先的圆形坞堡肯定不能住,这新建的“来仪楼”有房屋三百余间,足可容纳,而现在,陆葳蕤没住进来,谢道韫住进来了。

次日上午,县吏和差役奉命回县城打探那几个山阴人的来历,陈咸在有序堂前召集陈氏男丁、管事、执役、荫户近百人,严厉责问可有胡作非为、欺凌乡里之事?众人皆道没有,陈咸道:“事无大小,据实禀来,现在招供,处罚从轻,若等到被人状告,再揪查出来,先鞭笞五十,再移交官府。”

陈咸与陈满进到有序堂,把族中子弟、管事、执役、荫户,一个个单独召到祖堂问话——

此时的谢道韫立在西楼二楼廊道上,俯看无语,不管此次能不能查出违禁犯律之事,这样的警励都是有益无害的,一个大家族难免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不严明族规,日后难免枉法犯科。

“祝郎君可知我家丑叔何时能回来?”

一个甜稚娇美的声音响起,谢道韫侧头一看,垂髫披发、眉目如画的润儿微仰着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谢道韫不自禁地想触一下润儿那吹弹得破的脸蛋——

润儿轻捷地后退两步,小脸微红,脆生生道:“祝郎君,润儿不是小孩子了。”

谢道韫有些尴尬,即笑道:“吓唬你一下而已——你家丑叔啊,总要下了大雪才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