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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异道:“若不是操之这次回来,果断处置此事,真让褚氏贼人洗劫了陈家坞,幼微和宗之、润儿有个闪失,那就是诛褚氏三族都难以救赎啊。”

陈操之亦觉得后怕,他也是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家族之间斗争的残酷性,魏晋风骨既有悠然见南山,也有刑天舞干戚啊。

丁异又道:“褚氏这次罪孽深重,主犯将入牢狱,依晋律,褚氏族人将沦为兵户,押解到军府,以后不用再担心褚氏会有威胁了。”

陈操之回到县署,与冯梦熊、谢道韫、吴县尉和冉盛共议清剿午潮山山贼之事,那吴县尉心知褚氏一门这次是彻底沦落了,哪还敢为褚氏说话,卖力地献言献策、安排抓捕午潮山山贼——

据褚氏隐户招供,午潮山山贼将于近日倾巢出动,越过武林山袭击陈家坞,陈操之便挑了一名隐户,许以重赏,让其去午潮山报信,诱使山贼到褚氏庄园聚集,以便一网打尽,因为抓捕褚氏族人是夜间,外人尚不得知,此计应该可行——

为防万一,陈家坞也要严加防备,陈操之出面向全氏、丁氏借百名私兵助陈家坞防御山贼。

第二十章 姑射仙人

十月十四日辰时,四辆牛车驶出陈家坞厚重的青冈木大门,车上乘坐的分别是陈氏族长陈咸和老妻董氏、东楼的周氏及其侍婢、西楼的丁幼微母子三人、最后面一辆车是雨燕、阿秀和英姑——

年过六旬、身板硬朗的荆奴领着八名陈氏私兵护送,随行的还有几个陈氏仆役,一行人朝二十里外的枫林渡口行去,准备参加明日杜子恭道场的水官帝君诞辰庆典,北楼陈满不信奉天师道,所以不去。

陈咸对天师道并不太热衷,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去县上冯梦熊处问问侄子陈操之的消息,县署每半月就能收到吴郡快马传来的朝报,这种朝报始于西汉,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及朝堂大事写了绢帛上,由专门的信使传送至各州郡,再由各郡文吏抄写传达至郡下各县,如庚戌土断这样大规模的检籍必然要复核,作为土断司左监的陈操之想必是要下到州郡的,朝报应该会先有消息,不知操之会不会到吴郡来复核土断,陈咸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侄子商议——

丁幼微梳着云髻垂髫发式、戴金雀钗、穿印花敷彩纱锦袍、缃绮为下裙,直眉曲鬓,肌肤如玉,身形依然纤瘦,似弱不胜衣,但即便在摇晃的牛车里,依然是腰肢挺直,坐姿甚美——

十岁的润儿笑眯眯的,婴儿肥的双颊粉嫩可爱,一双眸子黑亮清澈,长而密的睫毛黑蝶般忽闪忽闪,那种纯稚之美不是现于皮相,而是从肌肤中、骨子里的透出来的美,润儿的纯稚中还透着一丝狡黠,这是一个极聪明的小女郎。

润儿攀着车窗朝后面张望,说道:“娘亲,丑叔说明年接我们去建康,秦淮河畔新建了宅第,可是陈家坞的方形楼堡我们还没搬进去住呢。”

丁幼微笑道:“方形楼堡年底可建成,过年可以搬进去了——润儿、宗之,你们想去建康吗?”

两个孩儿齐声道:“想。”

丁幼微笑了笑,孩子的心性都向往着远方,而她这个做母亲的考虑的则要实在一些,宗之是男儿,当然是要走出陈家坞的,跟着操之小郎去建康是必要的,求学入仕都需要小郎的提携;再说润儿,润儿现在还小,过几年要择夫婿,这也要小郎作主,族长陈咸只与本县士族有交往,而小郎交游广阔得多,由小郎为润儿择夫婿是最好的不过的;至于她自己,丁幼微并没有想太多,她可以陪宗之、润儿去建康住上几年,但终归还是要回到陈家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