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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道:“我之谈玄,不得已而为之,并非爱好,能不谈就不谈。”

支法寒愕然道:“陈郡谢幼度、高平郗嘉宾都赞陈檀越妙语谈玄第一,陈檀越为何却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操之被这和尚缠得没办法,便说道:“如是我闻,昔日佛祖在灵山会上,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萝花礼佛,并请佛祖说法,佛祖却一言不发,只以二指拈金色菠萝花遍示信众,意态安详,从容不迫。当时,灵山会上诸弟子、信众皆不明佛祖之意,唯有佛祖的大弟子摩诃迦叶尊者妙悟其意,破颜为笑。于是,佛祖便将金色菠萝花交给迦叶,并说:‘吾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转,付嘱摩诃迦叶’——道人可曾听闻这一佛典?”

支法寒瞠目道:“未曾得闻。”

陈操之又问:“那么道人可知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的深意?”

支法寒摇头道:“不知。”

陈操之便不再说话,自顾援笔抄书。

支法寒几次张嘴想问佛祖拈花显示、迦叶微笑领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下,不能问,不能问,一问就落了下乘,那就不是妙悟了,这得自己领会——想了半天,生平所学般若性空、六家七宗的学说纷至沓来,诸如从无生有、物生于无;本无自性、即色是空;三界万有皆是识含;世间诸法如幻化;以及本师支道林的即色游论,一一滤想,却茫无所得。

跪坐在那里也有六尺高的冉盛看着这丑和尚忽而皱眉、忽而咧嘴,苦思冥想的神态更增其丑,冉盛虽听不懂小郎君与这丑和尚说的是什么,但小郎君一派气定神闲,和尚却苦苦思索,显然和尚是被难倒了,心里暗喜,凑近去低声道:“和尚,你输了,白马归我家小郎君了。”

支法寒瞪了他一眼,干脆抱着光头思索起来,还不停摩挲脑壳上的戒疤,看看夜深,又回到他的客房彻夜苦思——

冉盛第二天再看到支法寒时,这和尚眼圈发青,那模样好像一夜没睡,牵了大白马来把缰绳交到冉盛手里,一句话不说,跟着钱唐陈氏的牛车启程。

冉盛又惊又喜,看看支法寒,又看看操之小郎君,小郎君也正看过来,冉盛便道:“小郎君,和尚把马送给我们了。”

陈操之微笑道:“道人可没这么说吧。”

冉盛道:“虽然没说,可就是那个意思。”

一边的支法寒眼睛一亮,似有所悟,待要细想,心头那一点灵光转瞬即逝,追之不及,光头连拍,好生懊恼。

仲春二月,十日未雨,桃花、梨花争芳斗艳,薰风和暖,如酒如茗,呼吸间感觉天地间充满了春意。

三头驾车的鲁西黄牛歇息了一日,皮毛油光锃亮,精神抖擞,临近都城道路也平整,牛车驶起来轻快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