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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去年九月葛师去罗浮山之前的临别之言,让他今年五月之后留在陈家坞莫再外出——

一念及此,陈操之矍然一惊,葛师话里的意思莫非是因为母亲的病,葛师是当世名医,若真是那个意思那岂不是表明母亲之疾是无法医治了,不然的话葛师何吝一方?

陈母李氏见儿子脸色大变,忙问:“丑儿,你怎么了?”

陈操之定下心神,微笑道:“娘,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六品免状还没下来,挂心呢。”

陈母李氏吁了一口气,笑道:“傻孩儿,你才回来几日呀,不是说免状要去建康邻取的吗,来回都要一个多月。”

陈操之见母亲身体也无别的不适,略略宽心,心里安慰自己道:“我定是猜错了葛师留言之意,葛师不会是这个意思——上了年纪的人心律有些不齐也很常见,照样活个十几二十年,前世我见得多了。”

陈操之回书房给陆纳陆太守写了一封信,说了母亲之病,问扬州名医杨泉还在吴郡否?不管是在吴郡还是已回扬州,都恳请陆使君出面,请杨泉来钱唐一趟——

信写好后,派来德送去,来德找冉盛做伴,二人当日午后便步行出发了。

五月十四这日午后,祝英台的一个健仆风尘仆仆来到陈家坞,带来祝英台的一封信,清雅脱俗的谢安体书法让人赏心悦目,短短几行字:“英台白:钱唐一别,只闻木屐声,不闻送别曲,至今思之耿耿,近日谢公东山别墅有丝竹、书法雅集,吾弟英亭亦将与会,亟盼子重命驾前来,或有再见之缘。英台顿首。”

陈操之怦然心动,却又摇摇头,对祝氏仆人道:“代我向两位祝郎君致歉,我家中有事,不能前去赴会。”

祝氏健仆很是着急,恳求道:“陈郎君务必去一趟吧,会稽离此又不远,不需两日就能到。”

陈操之遗憾摇头,写了一封回书,让那仆人带回去交给祝英台。

第十三章 峰回路转

陈操之深知祝英台的好意,参加谢安的东山雅集是他博取名声的绝好机会,钱唐陈氏想要跻身士族之列,家族中就一定要有出色的子弟,还要有广阔的交际,岂能局限于乡闾本县!

郗超不赞同陈操之亲自去建康见谱牒司贾令史,就是要陈操之蓄养声望,先做名士再入仕途,以谢安为楷模。

谢安少负盛名,远至鲜卑慕容垂、上至王导以下,无不对谢安赞誉有加,桓温之父桓彝称谢安“风神秀彻”,谢安早年曾做过著作郎的闲职,只一个月,就托病辞归,其后隐居东山一隐就是十几年,谢氏一门四杰——谢尚、谢奕、谢安和谢万(淝水之战主将谢石此时声名尚不显),谢安甘居幕后,以教育子侄辈为务,谢氏年轻一辈人才济济,与谢安的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咏絮谢道蕴是江左第一名媛,“封胡羯末”四才子——谢韶、谢朗、谢琰、谢玄,是北来士族年轻一辈的俊杰,王、谢名门之所以是盛名不衰的两大顶级门阀,就是因为族中英才辈出啊,谢安教育子侄之功岂小哉,谢安现已届不惑之年,名声却越来越响,安石不出,如天下苍生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