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想能让他巴巴安排位置坐在公堂上旁听的人会是一般人吗?连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会,在公堂上都敢破口大骂出言嚣张,确定不是脑子有坑?哪怕是文章做的好呢?就这要是进了官场,不出几年就得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还想去陛下面前告状?
这位就是陛下亲外甥,有本事你告去吧!看陛下到底是帮你还是帮亲?!
苏县令与岑暨相处时间不长,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但隐约也听说过几句,这位岑世子可不是个好脾气,又是正儿八经皇室宗亲,在这个以皇权为尊的时代,皇族与普通人有着天然的屏障壁垒,若真将他惹恼了不说血溅三尺,但想削去一个没有背景的举子功名还是轻而易举的,这也是这么多人渴望拥有权力的原因。
苏县令心中忐忑几乎是下意识去看岑暨反应,然后就见他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虽然并没有意想之中的勃然大怒,却叫苏县令心中愈发瘆得慌。
这是恼了吧?
铁定是恼了!
燕姑娘不是说了么,岑世子这几日本来心情就不大好,今日这一出无疑就是火上浇油,正所谓沉默是风雨来临前的预兆,苏县令几乎都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将面临的狂风骤雨。
见王少鸣还在那儿不知死活的叽叽歪歪,苏县令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公堂之上休得无礼,这位是昌平长公主之子,陛下亲封提刑官,临沂侯府岑世子。”
“嗝——”
王少鸣正骂的起劲,一连串的头衔甩出来如巨石压顶瞬间就将他砸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苏县令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朝他泼来直接就将他心中正熊熊燃烧的怒火给浇了个透灭,没说完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眼,嘴一张,一声冷嗝就顺嘴飘了出来。
公主?
世子?
提刑官?
捕捉到苏县令话中关键词,王少鸣双眼都在发直,就算他对朝廷官员配置不清楚,但长公主与侯府世子这几个字还是听得懂的,昌平长公主之子,那岂不就是...王少鸣起先还因为过度愤怒而有些红润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
他居然当场骂了长公主之子是个什么东西?还大言不惭说要去陛下面前告状?
想到方才自己放下的“豪言”,王少鸣只觉心中一阵窒息,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只听一声轻微的椅子响动,王少鸣下意识看去,就见那位据说是长公主之子的俊美青年竟离座抬步朝他走来。
他身姿挺拔颀长,步子不紧不慢若闲庭信步,一身青色圆领窄袖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行走间发出“叮咚”声响,似九天之上流泻而下的一片清风白云,却叫王少鸣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原本就白的脸愈发惨白。
眼见人就要到跟前,王少鸣动作要比意识更快,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他竟腿一软直接双膝跪了下来。
王少鸣惶恐不能自抑,连声音中都带上了颤音,只差没有以头抢地:“世子恕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了心,这才冒犯世子,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王少鸣眼角余光瞥见面前的青色袍尾,哪怕没有抬头似乎都能感觉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锐利目光,使他如芒在背冷汗一层层地往下冒,不消片刻背后的衣裳都已经汗湿。
王少鸣现在真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是举子不假,可对方来头更大,一想到自己方才几句泄愤之语就可能叫他前途无望,王少鸣就不禁心如死灰,原本的那点清高自矜早已荡然无存,一时间公堂之上只听得到他带着哭腔的疯狂道歉声。
苏县令觉得这场面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幸好他早已经过了易燥易怒鲁莽冲动的年纪,不然昨天晚上也该是这副狼狈像。
燕宁看着方才还口口声声各种举子特权腰板挺得比谁都直,结果现在岑暨身份一亮出来,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跪的比谁都快的王少鸣,心中也不禁唏嘘,原来他不是不畏强权,而是之前的“强权”还不够强,如此双标,多少是对苏县令有些不礼貌。
岑暨已经踱步至王少鸣跟前,见他浑身战栗不住口的求饶甚至连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形容狼狈,岑暨眉头拧起,正所谓“文人如竹,中空而有节”若是他在知道自己身份后还能继续梗着脖子跟他呛声,他或许还会高看几分,一个大男人胆量还不如一个女子,燕宁都还...等等,他怎么会拿她来做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