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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桑兄弟夜访我贤王府,没能亲自招待,还请兄弟不要介意。”周絮从一道矮墙处蹿了出来,冷冷的月色下,微微扬起嘴角,神色镇定,三两步上前横抱住悦卿向后退。

周絮哪里不慌,只是装也要装出这个样子来,不能乱了阵脚,硬撑也不能输了气势。

夜色中黎桑一愣,竟忘了出剑,僵在原地,张了张口又不言语,片刻后,道:“你,贤王,便是……”

周絮放下悦卿,朝黎桑拱了拱手道:“在下正是周絮。”

即使撕掉人皮面具,相处了这些日子,同吃甚至同衾而眠过,周絮的身形、举止、声音,哪样不烙在黎桑心里?哪里会认不出眼前这人呢?

黎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神一凛,咬牙切齿道:“很好,那今天我便取了你的命罢。”长剑挺出,劲力十足,直向周絮刺去。周絮躲闪了几招,自知是敌不过黎桑的,便站立不动。黎桑看他不避闪,急忙剑意一收,伤了自己的手腕,后退了两步。

“黎桑,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你放过悦卿,我随你处置好了。”

黎桑微眯起眼,提着剑,哼了一声,对悦卿说道:“他竟唤你悦卿——”说着勾起嘴笑了笑:“白九,你便这样被收买了?动了情?”

此刻周絮心中闪过无数疑问,小楼?顾悦卿?白九?身边这个人儿,到底是谁呢?也是青衣会的人罢……这一点周絮倒觉得不算意外。

“黎桑公子,是你擅自行动,狂妄在先。”悦卿冷冷地看了一眼黎桑,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黎桑咬牙切齿道:“这狗王爷欠我八条人命,我怎可留他活路。”看向周絮的眼神冷入骨,周絮不禁一惊。

“你眼前这人怕已不是过去的贤王。”悦卿解释道,试图说服黎桑。

“我只认这皮囊!”说着便身形一闪,动作迅捷,霎时便来到周絮眼前,着了十二分力道,用剑鞘朝他胸口重重一击。

周絮没有避闪,一阵钝痛,胸腔内翻江倒海内息紊乱,双脚一软,蓦地伏在地上,一股热流上涌,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嘴里满是腥味。这贤王的驱壳真不顶用,一击便溃不成军了……

悦卿刚想扶起周絮,却发现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这样你便受不了了?——”说着黎桑抬起腿在周絮背上一踩,虽然不是十足的力道,但周絮有伤在身,这一踩也疼入骨髓。“你虽然对我和师妹有恩,但却抵不了欠我的八条人命。”

周絮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黎桑,因为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黎桑……公子,可解些气了罢……”本来向唤他一声黎桑兄弟,却意识到,这人已经不想把他当兄弟了罢。

“差得远了……”黎桑看着他,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手指磨出血来。

“教你个解气的法子,可别这么轻易地杀了我这贤王,不然可便宜了这皮囊,你要一点点,一点点地慢慢折磨他才好。”说着竟是一笑,这一笑,感觉五脏六腑都疼极了。

“……”黎桑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来抓住周絮领口,像拧一只鸡一样,竟轻而易举将他提了起来,四目相对,是黎桑先别过脸去。

此刻的画面初看有些滑稽,周絮像大姑娘一样被黎桑驮在背上。细看却有些惨烈,他的嘴角不住地渗出血来,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黎桑驮着周絮,轻轻一跃便出了王府,疾步穿过王府后的胡同,走了几百米,便有一匹锋棱瘦骨的马立在那里。

黎桑把人往马上一摔,周絮胸口处一震,又吐出几口血来。黎桑左腿蹬住马镫,转身骑上马,夹紧双腿马便疾驰起来。这一颠簸,周絮难受得紧,整个胸腔胃部都在翻涌,差点就把内脏都吐了出来。

黎桑这小子……怕是没到目的地,我已经死在这马上了……周絮暗暗叫苦,却也不觉得有多不舍多难过,毕竟自己早该死了,现在还活着都是托了阴差阳错借尸还魂的福。

死便死罢,也不知小楼……悦卿……白九……可有一点点伤心?

周絮咳了几声,都是血,正在他感叹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死彻底时,黎桑突然停下,甩蹬离鞍下马,走到近前,抬起周絮的脸瞧了瞧,只见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如纸,便皱着眉头,把他抱起托在怀里。

再次骑上马时,周絮已经倚靠在黎桑怀里,有黎桑的背做支撑,即使颠簸也没那么难忍受了。此时周絮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在夜色里他们穿过几条胡同,躲过几个搜查的官兵,与打更人插肩而过,从小路绕过城门出了城……眼中的画面恍恍惚惚,似蒙了一层水雾,渐渐地,周絮再也支撑不住,眼皮似千斤重,一闭上便坠入深沉混沌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