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御者 折一枚针 1954 字 2022-08-30

岑琢看着他,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高级西装扔在一边,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 一对黑眼圈,目光灼灼:“小琢!”

“哥……”岑琢不敢相信,真的是他哥,失踪了十年的岑默。

汤泽的眼眶充血,红得有些吓人:“是我,”他腾地站起来,朝门外喊人,“赶快,拿进来!”

小弟拿来的是一盘切成小块的桃子,用牙签插着,汤泽颤着手喂给他:“小琢,你说要吃的。”

弥留的话,岑琢记不清了,眼睛里的水闪动着,张开嘴。

桃子细心冰过,擦过舌尖,又香又甜,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他赶紧拿扎满了针头的胳膊去挡,汤泽紧皱着眉头,迟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哥不好。”

二十一岁,伽蓝堂的会长,是大男人了,可在亲哥哥面前,岑琢哭得像个小孩子:“哥你上哪儿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汤泽用力握住他的手,心都要碎了,那个早上,炮火击碎了贫民窟的玻璃,面片儿汤泼了一地,姐姐的腰折断在椅子上,爸妈没有全尸,而岑琢,断着胳膊倒在血泊里,让人以为他死了。

只有汤泽,被冲击波震到门口,在垮塌的砖石下,看见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具暗黄色、抡双斧的组装骨骼。

他不要命地追上去,冒着炮火爬上它的背,在可怕的流弹中,在寒冷的空气里,他扒着它,扒得十个指头的指甲都没了,被裹挟进南下的流浪团大军,入关加入了狮子堂玄武分堂北府舵,成了一名御者。

“我给爸妈和姐姐报仇了,”汤泽说,嘴角绷得肃穆,“那家伙死得比他们更惨,不只是他,所有参加了那天火并的人,无论男女,一个不剩。”

这些事,说起来三言两语,可从一个流浪儿到天下霸主,一个少年孤身一人追凶、隐忍、报仇,这中间有多少心酸、多少血泪,只有汤泽自己知道。

岑琢含着泪点头:“哥,你受苦了……”

汤泽安慰他:“这个年代,人生下来,没有不受苦的。”

岑琢颤抖着攥住他的手。

汤泽回握住他,低声说:“小琢,如果早知道是你……”

如果早知道,他会把半壁江山给他,哪怕是取消染社,改称伽蓝堂,只要能换来这个弟弟,他在所不惜。

可为什么,他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

因为须弥山,那个无所不知、洞察一切的“神器”,它不许任何人在江汉提起岑琢的名字,尽管它早预见到了这个未来。

“为什么?”岑琢昏迷这一天一夜间,汤泽问过它。

须弥山的黑色心脏徐徐旋转着:“我有我的原因。”

“你明知道,”汤泽怒瞪着它,“他会在我眼前中枪,而我,此时此刻会站在你面前,质问这一切!”

“我知道,”须弥山平缓地说,“我‘看见’了,不只是此刻,还有许久以后的未来。”

“未来……我弟弟,他好吗?”

“为什么不先问你自己?”

汤泽急躁地拢了拢头发:“从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自己了,我欠他,这十年,他满身的伤,我亲手把最宝贵的亲人推到了悬崖边上。”

“那是你们的命。”

“我拥有你,就是要逆天改命!”

须弥山笑了,像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太贪婪,汤泽,天下和弟弟,你只能选一个。”

汤泽没思考多久,说:“弟弟。”

须弥山静了片刻,说:“好。”

现在,他拥有了弟弟,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血压80/120,手心温热,“小琢,”汤泽撩起岑琢稍长的头发,“哥会用一辈子弥补你,给你最好的,让你比任何人都快乐。”

快乐,岑琢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了逐夜凉,他还有获得快乐的可能吗?

汤泽读懂了他眼里的落寞:“那些骗了你的人,哥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第一个就是牡丹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