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静静躺在倒映着星空的黑镜之上,我戳戳那张沉睡的脸,和她小声说悄悄话。

有些事万一被瑟尔维娅听见可不好。

没有任何预兆,今夜我又梦回查尼亚一役。

伊薇尔倒在鲜血勾画而成的阵法中央,全身挂满自己划出的刀口,一把匕首插在心上。兵马四散,绕她远去,留下失血导致的如纸苍白,和她身下可怕的血沟。

神明在不远处搅的天昏地暗,失去枷锁的黑暗神携积淀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怨向光明展开她的报复,忘记了死相惨烈的女儿。

我间接害死了伊薇尔,她不可能会擅自召出瑟尔维娅。可是布兰奇不会骗我,他告诉我的定然是他认为的真相。

那么,谁骗了布兰奇的眼睛?

手中的躯体轻如羽毛,她的铠甲早因神压粉碎。将地上的人抱起时,我华丽的外袍沾满了她的鲜血。

用手帕擦干净她的脸,我望向怀里的伊薇尔。她如果活着,一定不愿意我这么碰她,说不定还会把脸一沉,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生气。

“走了。伊薇尔你看,你带来的那些家伙都靠不住,最后还不得靠我这个仇人收尸。”我自说自话,将她抱回后方阵线,“是不是很讽刺。”

布兰奇问我打算怎么处理伊薇尔·莱诺,叛军首领,异端之首。

“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布兰奇。”我敲叩几案数下,叹息一声,吩咐道,“让胆子大的侍女替她洗干净,换上她以往的衣服……我先前备下的那套紫水晶造成的棺木,没想到另有主人。”

世事交替,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每一任教皇从上任之始便会着手筹备自己的葬礼。我费尽心思为自己找来一块不错的原料,命工匠凿做棺椁,竟然有日拱手送了一个想也没想过的人。

伊薇尔比我要小上好几岁,倒是让她先用上了。

透明的棺盖很方便,只要我想,随时可以看见她的容貌。最让我讶异的是,她的尸体没有因死亡变得发臭难闻……甚至没有任何一丝腐化的迹象。毕竟流着神明一半的血脉,总有其过人之处。

日久天长,那一道道伤竟然自己愈合了。

“早安,伊薇尔。”

早安。

我每日起床后朝棺材内望一眼,甚至以为她随时能够醒来。

查尼亚一役后,兰顿陷入了不可扭转的混沌,每日分裂叛乱的消息堆积案头,压得我彻夜难眠。从那时候就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如果哪晚难以入眠,我会推开棺盖翻身进去,与她挤一晚上。

冰凉的触感莫名安心。

对我来说,这样的伊薇尔可以容我吐露所有不可见光的秘密,任我为所欲为。

可我还是更喜欢她活过来的模样。

某日维斯帕进宫,他一向来去无踪,侍卫从来拦不住他。等我深夜回到寝卧,才发现他跪在棺材旁,双手扒在棺盖上不可置信地望向棺内人。

听见脚步声,维斯帕转过头,奸猾一笑。

“我就知道,哪里都找不到她,肯定被你带走了。”

我不急着接下一句,想听听这个废物兄长还有什么废话想说,于是立在原地欣赏。

“真没想到,连你也被我骗了。”他疯疯癫癫地扯了个笑脸,“所有人,所有想要玩弄我的人,摆布我的人……活该被我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