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澈讥讽地笑了,他捡起脚边的石头狠狠朝那个嘴碎男人砸去,怒吼道:“又没抢你们的!”

虽为乞丐,他也不屑接收别人的施舍。吊儿郎当四处晃荡,他从来不带破碗破杯子乞讨,就喜欢坐在花街柳巷勾栏瓦舍的门口,去偷有钱人的银两。

那天,他盯上一个总是进进出出解语楼的女人。

碰巧那日,她喝得微醺,走路摇摇晃晃不成直线,正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调皮地伸出脚绊倒她,想看她出糗。

这一脚,不慎踏入一场乾坤棋局。

师父曾告诫他,当杀手,一定要做旁观者方能看清局势,无情方能让人冷静地判断抉择,理性永远要战胜感性。

但他义无反顾地做了当局者。

他从没把佟陆陆当姐姐。

夏至院的那段时光,他甚至快被她麻痹,想永远这样逍遥下去。他是个孩子没错,但他也想成为她能依靠的人。

至少夏至院的岁月里,佟陆陆对他无比的信任。

她给的关怀,是春日的和风,唤醒了他心中对家庭的渴望。

一声“姐姐”,承载了太多太多。

他把她当亲人,当朋友,当知己,更当爱人,这一生一世,心甘情愿都是她。

但燕肇祯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将他从多年的逃避中抓出来狠狠按在砧板上,用刀尖逼他清醒。

“你辜负你师父太久了。”燕肇祯如是说。

一旦踏入这场局,便再不得抽身。

当燕肇祯一遍遍扼住韩澈的喉咙,用他的生命威胁他去行事时,他因了对未来的一点幻想,行尸走肉般,拾起了杀手的无情。

韩澈潜入凌月殿手刃明威的那天,殿内刺鼻的血腥臭呛得人无法呼吸。粘腻与黑红的液体汩汩,流满了寝宫。

妃子们的哭喊声震动殿顶,众女慌乱间,他抬起头,仿佛看见了人间地狱。

鲜血一遍遍染红他的手,他的心就一次次揪痛。

他越被燕肇祯抓得牢固,越无法抽身,便离佟陆陆越遥远。

最终,韩澈迎来了人生的终结。

自己的命与佟陆陆的命,只能择其一。

答案早已注定,他这条命几乎一切的欢乐时光,均来自佟陆陆。

他几乎就没想过苟活。

韩澈极力护送佟陆陆北上,同她一起面对燕肇祯。

他已没有解药多日,届时药石罔救,任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立于营帐中,冷漠地凝视众太医救治燕肇祯,韩澈的目光锁定在那把从燕肇祯体内拔出的剑上。

也许,他应该自刎吧,自我了断也好过痛苦地毒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