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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乱的首恶和胁从,便是囚徒双方。”朱五的心猛烈跳动,开动所有的脑细胞道:“按照常理讲,首恶将会承担所有责任,而胁从将被宽宥,所以每一次造反的结局,必然首恶被胁从抛弃,这似乎只是‘首恶’单方的困境……”

“但因为他们共处于兵营中,此刻兵营就是监狱,首恶是强而有号召力的囚徒,胁从则是人数占多数,却懦弱无力的囚徒。为了避免单方面处于困境,首恶必将竭尽全力的挟持胁从,不许他们背叛,并想尽一切办法脱离困境。”沈默微笑道:“早些时候,他们提出的第二条‘日后不追究此事’,绝对不是胁从们的意见,而是来自首恶们的迫切需求,他们需要使自己避免危险。”

“如果大人当时答应的话……”朱五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接着道:“将会连首恶单方面的困境都解除,他们之间也再没有猜忌,重新回到铁板一块的状态。”

“是的,所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就是这一条不行。”沈默沉声道。

“而您在堵死他们的侥幸后,又用强烈的暗示,使首恶们相信,他们也可以靠出卖一部分胁从顶罪,从而使首恶和胁从,同时面临相同的抉择……”朱五颤声道:“囚徒困境!”

第七三二章 囚徒困境(中)

“囚徒双方构成后,要做的便是把他们赶入监狱中。”朱五道:“九大营便是他们的囚牢。”

“不,仅仅赶回军营并不够,军营毕竟不是囚牢,因为我们并没有弹压九大营的能力,做不了这些囚犯的镇抚司。”沈默淡淡道:“所以我们还需要另外一群囚徒加入,帮我们画地为牢,完成对对方的逼迫,只有这样才能迫使哗变官兵做出抉择——只要抉择,背叛便是必然。”

“您说的另外一组,想必就是南京守备军官了。”结合这两天沈默的所作所为,朱五道:“他们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是的。”沈默尝一口茶水,发现微凉,便随手倒掉,再欣赏一次茶汤入杯的景致,缓缓道:“在入城前,我便分析过这些军官的处境,发现他们正面临着这个困境,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设计。”

“他们的困境……”朱五却不在乎茶凉,大口喝干道:“种种迹象表明,徐鹏举和南京城的军官,虽然不是这次兵变的幕后主使。但他们在事发后消极的应对,甚至煽风点火,无疑助长了事态的恶化,使一次普通的骚乱,演变成了恶性哗变。”

“他们为何要推波助澜?”沈默发现朱五的聪明程度,远远超过锦衣卫中的任何一个,甚至是绝大部分的读书人,便有意引导他,独立完成一次推理。

“原因不外乎有三,第一,军饷不能减少,因为那也是他们的财路来源;第二,转移士兵的怨气,其实他们滥吃空饷,肆意克扣,在士兵无以为继的时候,却仍然挥霍铺张,也是士兵哗变的诱因之一;第三,他们对文官长久以来的欺压怀恨在心,而且认为户部就是有钱不拿出来,想出一口恶气,逼户部拿钱。”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高估了南京户部的实力,以为户部就是有钱而不拿出来,如果是这样,理全在他们这边,只要闹得不大,朝廷只能安抚为主。”朱五接着道:“但事态的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户部银库里没有银子,一时也难以筹措。而这时哗变官兵情绪变得激烈,局面失控,冲入了部院衙门,将黄侍郎以下十余名官员,捆绑在城上,逼迫发饷,喊骂乱打,结果打死了黄懋官。”

“这时,傻子也知道事态严重了,这些短视的家伙终于发现,他们其实在玩火,开始想要结束这场兵变,但又无能为力。”朱五接着道:“兵变猛于虎,一旦开始之后,不把怨气全都释放出来,谁也无法控制。结果事情闹大了,现在不止引起兵变的文官要倒霉,他们这些带兵的将领也一样逃不掉。”说着他望向沈默道:“正是看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大人才当机立断,将这些守备军官选做了突破口。”

沈默点头笑笑,道:“而且还有一点,我虽然对九大营的乱卒无能为力,但这些守备军官却不得不服从东南经略的权威。所以我一出现,审判立即开始,他们必须马上做出抉择。”说着望向朱五道:“这时他们面临什么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