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杀人月 第六十二章 马车内的对话,无籽的大西瓜

昭雪令 长弓难鸣 3942 字 2022-11-09

沈荣盯着三块青石砖月饼,脸色难看道,“全部?”

申小甲缓缓地点了点头,“全部!一点渣都不能剩,否则效果不够!”

“好!”沈荣对一旁的红杏使了个眼色,咬牙切齿道,“打包带回府里,我一会慢慢吃……”

正当红杏要上前抱起三块青石砖月饼时,申小甲忽地伸手拦下,摇摇头道,“城主大人,吃完再走嘛,要是你吃的方法不对,那就白吃了……”

沈荣攥紧拳头,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吃法还有讲究?”

“嗯哼!”申小甲一脸真挚地说道,“独门秘方自然要用独门秘法解!”

“怎么解?”

“大口大口地吃,怎么堵喉咙怎么吃。”

沈荣一屁股坐在公案下,端起一块青石砖月饼,恶狠狠地啃咬起来,含混不清道,“像这样?”

“嘴巴再张大一点……”申小甲笑眯眯道,“对,就是这个节奏,快一点,再快一点!”

公堂内立时充斥着沈荣吭哧吭哧嚼咽月饼的声音,还有其余众人些许微弱的低笑声。

一盏茶后,沈荣终于将三块青石砖月饼全部吞进肚子里,哽噎地淌出几滴眼泪。

申小甲缓步上前,故作关切道,“城主大人这是怎么了,噎得难受吗?哎呀,都怪我,忘记告诉你是可以边喝水边吃的……”

“不是!”沈荣擦了擦眼泪道,“太好吃了,还有没有?我还没吃饱!”

申小甲嘴角抽搐几下,耸耸鼻子道,“是我考虑不周,做少了,下次一定多给您准备点……”

“那你得活到下次再说……”沈荣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向公堂门口,阴恻恻道,“案子已结,沈某还有公事要办,就此别过,不必相送!”

申小甲瘪了瘪嘴,往地上轻啐一口,嘀咕一句,“在小爷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事可还不算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刘奈目送沈荣踏出公堂,顿时松了口气,身体瘫软地靠在椅子上,拿起惊堂木,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软绵绵地吐出“退堂”两个字,向穆正浩告罪一声,便逃也似地离开公堂。

穆正浩瞟了一眼刘奈的身影,轻声叹了一口气,扭头对申小甲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家在月城经营这么多年,你想一下子扳倒是不可能的,徐徐图之吧!”

“晚辈省得!”申小甲微微躬身道,“玉扇之事,多谢穆老夫子出言相助,晚辈不甚感激!”

“不必客气,你这样的栋梁之材不该殒殁在沈荣手里,老朽就是拼死也会保下的!”穆正浩呵呵笑道,“走吧,今日你也算是小胜一场,咱们去喝两杯庆祝庆祝如何?”

申小甲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帖子,有些难为情道,“喝酒恐是不行,小子已经与人有约了……”

穆正浩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一缕清香飘进鼻孔内,啧啧叹道,“原来是佳人有约啊!也罢,那便不耽误你的精贵时间了……只是老朽还想单独与你说几句话,可否与我同程一段?”

申小甲微微一笑,爽快地吐出四个字,“乐意之至!”

正当二人要举步离开公堂时,江捕头突地一把拉住了申小甲,满脸歉意地对穆正浩说道,“穆大人还请稍等,卑职也有几句话想与小甲兄弟说道说道……”

穆正浩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捕头,拍了拍申小甲的手背,不轻不重道,“我在马车上等你!”

江捕头躬身道谢,待到穆正浩离开之后,长出一口气,盯着申小甲的脸看了片刻,轻声道,“我要走了……”

“走?回京都吗?”申小甲疑惑道,“你在月城要办的差事办完了吗?”

“该死的没死,差事自然是没办完,但我已经亮出了我的腰牌,便不得不走了……”

“你回去会怎样?”

“不知道,此次来到月城有功有过,就看上面如何评判了……临行前,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是关于你那半个朋友师堰的吗?”

“聪明!”江捕头赞赏地看了申小甲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烟火铺的爆炸有一部分是他的设计,起码放火的人是他撺掇去的……”

“噢?”申小甲摸着下巴道,“听你这意思,想来放火的人不是余白池和老祭司,难道说是……方家?”

“你怎么猜到的?”

“简单的排除法而已……不是余白池,不是老祭司,不可能是老谢头自己想不开,也不可能是麻子点炮仗玩火自焚,城主府想要灭掉烟火铺不需要搞这么大的动静……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制墨坊的方家会这么做,你那朋友只需要编个故事,告诉方家是老谢头将方琦兰逃到破庙里的事情抖落了出去,害得方琦兰香消玉殒,方老板必然要替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动不了沈家,难道还动不了他老谢头吗……想来红杏李代桃僵也是出自他的计谋,环环相扣啊!”

“确实如此,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江捕头唏嘘不已,忽地从腰间取下一把雕刻精美的单刀,递向申小甲,一脸认真道,“出于某种原因我不得不帮师堰把他的痕迹清除掉,这事是我不对,我回京都会向圣上请罪……这把绣春刀陪伴我多年,现在送给你就当是赔礼。”

申小甲接过绣春刀,噌地一下抽出三分之一,赞道,“百炼成钢,确实是一把好刀……”叹息一声,收刀入鞘,又放回江捕头手里,“赔礼就算了,你也是被逼无奈,且又不是什么大错,不必如此。”

“收下吧,我之前就说过案子结束后,你要是还能活着,我就送你一把斩不断的宝刀……绣春刀虽不是最锋利最坚韧的刀,但它代表着锦衣卫,代表着大庆天子的威严,一般人不敢损毁,也算是斩不断的宝刀了。”

“老江啊,我又不是锦衣卫,拿不了绣春刀的……收回去吧,而且这案子并没有结束,实话告诉你,我手里还有几张底牌没有亮出,有的打……”

江捕头一怔,直视着申小甲的眼睛道,“小甲兄弟,有些时候也别太执着了,打不过就跑,不丢人……你还年轻,未来不可限量,总有出头之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不是君子,等不了那么久……”申小甲目光坚定道,“他们想要杀我就得付出代价,这场大局从七月七我把自己埋进土里那一刻便开始了,没有后退可言……凭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就可以随意定下别人的生死?凭什么普通人就该受他们的欺压?小爷不服!小爷要推翻一切魑魅魍魉!小爷要干翻这黑白颠倒的苍穹!”

江捕头砸吧一下嘴巴,猛眨几下眼睛,重新将绣春刀挂在腰间,竖起大拇指道,“有志向!既然你坚持不要,那我就不再勉强了,等你有空来到京都,我请你喝最好的酒,比那醉月楼的烧刀子烈多了……”拱了拱手,“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

“一路保重!”申小甲拱手还礼道,“有缘再见!”

江捕头哈哈大笑几声,转身走出公堂,跃上一匹黄马,打了个呼哨,只见十余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府衙四周的阴影角落里钻了出来,各自跳上自己的马匹,紧跟着江捕头纵马而去。

“锦衣卫确实蛮威风的,就是往上爬着爬着容易变太监……”申小甲走出公堂,远远地望了江捕头一眼,撇撇嘴,收回目光,缓步来到一辆马车前,瞟了一眼旁边书生打扮的马夫,呼出一口浊气,撩开帘子,矮身踏入马车内,对闭目安坐的穆正浩行礼道,“晚辈来迟,让穆老夫子久等了……”